《毒舌律師》成中國香港首部票房破億華語片，我們跟主創聊了聊
黃子華最近很忙。觀眾對他的印象還沒從《還是覺得你最好》里的“啰嗦”大哥里脫離出來，他又戴上“司法假發”、穿上“律師袍”在《毒舌律師》中追尋公道。
自多年前在《男親女愛》中飾演臭嘴“師爺”余樂天后，黃子華又一次出演了律師行業從業人士?！抖旧嗦蓭煛返念A告似乎將林涼水導向了一個同余樂天般毒舌嘴臭、插科打諢的人，但事實上“水天之間”已有較大差別，黃子華說林涼水與余樂天只有性別相同，關于角色的深意還想觀眾繼續看下去。
謝君豪這一次在《毒舌律師》中飾演一個非常講究原則的主控官，甚至依然遵循著律師之間不握手的古早傳統。不看到最后一秒，你難以知道他的傾向如何；這是王丹妮出道的第二套電影，她在電影中飾演一位失去至親女兒的媽媽曾潔兒，在之前電影《梅艷芳》中與她共塑姐妹情的廖子妤，在這部電影中則與王丹妮飾演死對頭。
在近日南都娛樂的專訪中，戲外三人塑造了一場格外有味的脫口秀。眉飛色舞間，黃子華似乎甘心當配角，不斷cue謝君豪與王丹妮?！芭醵骸敝g，三人暢談對角色的認知、拍攝中的趣事和準備，也從戲中金句談到了粵語傳承。
角色認知：“水天”相接有遠山有沉淀
南都娛樂：黃子華之前在電視劇《男親女愛》里飾演過一個角色叫“余樂天”，這個角色也是法律行業的從業者，他和《毒舌律師》里的“林涼水”有什么不同?
黃子華：“余樂天”和“林涼水”唯一的相同之處，就是他們都是男人，基本上是沒有任何關系的。就算他們同樣都在法律行業，也是一個在那，一個在這。
“余樂天”是我們所謂的“師爺”，其實他負責一些找生意的工作；“林涼水”是一個在法律上有非常高深把握，且是一個有專業知識的人?！坝鄻诽臁毕矚g插科打諢，偶爾搞笑就過一輩子；“林涼水”則很認真，他想賺大錢，成為名成利就的大人物，誰知道實現不了，只能做一個普通的法官或者一個大律師，所以他基本上是一個不開心的人。
南都娛樂：之前在接受采訪的時候，謝君豪曾說，角色必須令你心動時才會接，那這次“金遠山”這個角色為什么會打動到你？
謝君豪：“金遠山”這個角色確實令我心動。首先他是一個律師，我覺得在現實生活中做一個律師是非常厲害的，沒那么容易的。如果我可以做一個律師，那就很“哇噻”了，但這是很難的事情。因為在這個職業上，我有很多要去學習和準備的事情。
另外，我覺得這個角色本身也是很有戲的。除了他的性格本身會在法庭上進行滔滔雄辯外，他的內心戲也很多。金遠山這個人本身對于法律上有一個專業的操守，或者說他在法律上的原則是很執著的，這是他人生的最大價值，基本上是不可被破壞的。
而當這個法律的原則和專業的操守面臨一個挑戰時，他要怎么樣去選擇“公義”呢？這本身就是一個戲了。所以我很心動，對我來說也是很大一個挑戰。
南都娛樂：王丹妮在現實生活中是一位母親，而《毒舌律師》是你第一次在銀幕里演媽媽，在塑造角色的過程中，有沒有調用一些個人的經驗？
王丹妮：我覺得那種“母愛泛濫”的感覺是真實的，我可以調用生活里的很多經驗進電影中。但在電影里要和“女兒”相處，要用手語去溝通，這些都需要去上課學習手語。我用了一些時間去學手語，也拿到了初級畢業證書。
公道“交鋒”：一莊一諧張力十足
南都娛樂：《毒舌律師》中有幾場黃子華和謝君豪針鋒相對的重頭戲，兩位在對戲過程中有沒有發生什么好玩的事情，可不可以互相評價下對方的演出？
黃子華：要評價那肯定是好的，我想聽他先夸我，哈哈。其實我是真的欽佩他，我們已經拍了一段時間大約十幾天，他才進到劇組來拍攝金遠山這個角色。但第一場戲時，我就覺得謝君豪老師已經完全把握了這個角色，雖然他跟我說“他還在摸索中”，但我完全看不出來“他還在摸索中”，已經完全是進入了金遠山這個角色，這令我非?！拔窇帧?。
謝君豪：我也感覺是這樣，真的要贊黃子華，有場戲是在講“林涼水”畏懼“金遠山”的，黃子華的“畏懼”演得很到位。我認識子華已經很久了，但還沒有真正合作過，之前甚至話也沒有說超過10句，進組那一天才開始真正的深交。當時我就在想，他平時那么牙尖嘴利，會不會在現場也這樣？
但相處下來就會發現，其實不會。他真的是一個很專心的演員，很厲害。他演戲的時候很在角色里，我覺得他演戲很有誠意，這才是最重要的。當我看到這種情況時，我也安心了不少，也有了更多信心。
南都娛樂：這樣說來，你們會覺得對方的演出顛覆了自己之前的固有印象嗎？
黃子華：那也沒到“顛覆”的程度，我覺得這不就是一個很好的演出嘛。除非我覺得他之前的演出不好，這才算是顛覆。他的演出都是非常專業精湛的，然后也不單如此，導演說看完片段之后，我們不是各演各的，而是覺得我們兩個撞在一起是非常有火花的。
謝君豪：好??！但這個事情導演沒有跟我說，等會結束了我也要看一下（片段）！
黃子華：對呀，有時候這種化學作用要擺在一起才知道的，因為我們不管怎么來說，（在戲里）都屬于在對壘陣營里。
謝君豪：有一個好的地方，就是這次我們直接在拍攝現場的法庭裁判處排了幾天戲。這就讓我們整個劇組都知道那場戲的氣氛是怎么樣的，也知道每個演員在這場戲中發揮怎樣的功能。所以我們演出的時候，心里面有個譜，會知道接下來會怎樣。其實拍戲時節奏會很依賴對手，所以排戲很重要。因為法庭戲有很多法律用語或是法庭規矩要去遵守，我們一定要在這個規矩和條件下演戲，才能找到那個節奏。
南都娛樂：丹妮在演戲過程中，看著他們之間對于這個案件的交鋒，對他們之間的化學反應有什么評價？
王丹妮：我覺得很棒！我像是有一個自己私人的VIP包廂一樣，可以近距離去欣賞這個像舞臺劇一樣精湛的演出。原來在發言的律師才能站起來說話，另外那位要坐著，他們兩個一邊唇槍舌劍一邊又要記住這些規矩。那個張力也很厲害，無論是語氣還是用詞，或者是眼神，這些東西只有近距離才能欣賞到。也希望觀眾隔著屏幕也可以感受到，有些鏡頭是近到你可以看到那些眼神好堅定，好有殺氣或者霸氣，我自己看的時候都很享受。
南都娛樂：法庭戲出了名對白多和臺詞拗口，演員記臺詞是特別辛苦，謝君豪飾演主控官，而子華是辯方律師，兩位在記憶臺詞時，有什么技巧？有沒自己很難突破的地方？
謝君豪：我沒有什么特別技巧，只有死記。因為太多專業用語了，那不是一些正常的日常用語，不是那些你問我“吃飯了嗎”，我回答“吃了”這種。它有很多專業的用語一定要這樣說，它的邏輯性也很強，它表達著你的思考過程。你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？你這個問題是想套下一個問題，所以你要很清楚思考的過程，才可以記住。
那些臺詞你要熟悉到百分之二百，才能在拍攝的時候在法庭上有百分之二百的氣場，否則你差一點就是差一點，所以我個人就用一種叫“洗腦式的背誦”，把它錄到電話里，日以繼夜，夜以繼日地聽，聽到自己都想吐了。就是要熟到自己快要吐了，才可以把它化成你自己的對白。其實開頭是有很多專業英文的臺詞，但我是真的搞不定，最后都先翻譯成中文。
黃子華：君豪是用“死記法”，我用的是“偷記”，也就是“偷步法”，因為你不能說明天拍的戲今天再記，記不了那么多的。要偷步就要在三十天前就開始。比如在三十天前，開始記三十天后要拍的那場官司。但其實你這三十天又每天都要拍戲，所以就是在應付明天的戲之余，還要偷步背那場官司，然后重復了三十天來熬熟那個湯，這叫“熬記”了。
謝君豪：就是你要沉淀下去，付出時間才會得到想要的效果，短時間很難記得這么多東西。
黃子華：同時就和他說的一樣，就是要很熟悉在法庭上講的東西，如果你自己沒有信心的話，NG多幾次可能都拍不好。作為一個律師，法庭其實就是我們的表演臺，那如果你不熟，沒有信心就會拖垮這個表演，這行不通。但現在我可以很放心說給大家聽，我覺得這個不是自夸，我覺得我們大家的表演剪輯出來后，效果是比我們想象中更好。（三人同時鼓掌）我在現場看都覺得很好看，剪輯出來更加好看了。
法庭與角色：法庭“限制”我們 也提供了“不拘”感
南都娛樂：說到這個空間和表演角色的關系，其實法庭戲對兩位來說應該都不陌生，你們也曾演過其他一些法律類角色，在演繹《毒舌律師》中的角色時，會不會覺得法庭空間和角色的關系是什么？會不會造成限制？
謝君豪：子華演的律師角色多一點，其實我自己本人很少出演過律師的角色，這也是一個新挑戰。
黃子華：其實我只是古裝做過律師。
謝君豪：那也是一個“大狀”。
黃子華：我只是做過宋世杰，古裝只是在公堂上走來走去，現在是時裝。
謝君豪：時裝沒做過嗎？
黃子華：沒有！只是做過師爺而已，很久以前出一出場。
謝君豪：這個是第一次？
黃子華：這的確嚴格來說是第一次，還有我們以前經?？茨切┞蓭熃洺Ｗ邅碜呷?，其實在真實情況里不可以走來走去，你基本上不可以離開自己的位置。
謝君豪：我看美劇里可以，難道只是演戲而已？但香港是不行的！
黃子華：是不行的！是要站著，那我們也很幸運，我們真的可以在法庭上彩排過數次，你真的可以感受到在現場那個位置，法官就離我們十幾二十公尺那么遠，陪審團也是十幾尺那么遠。
謝君豪：我覺得那個（空間）不是叫限制，而是一個條件。你應該要這樣做。但你會發現通過這個條件可以做到不同的節奏。比如說法庭上只有一個人站著講話，如果有人想站起身講話，對方就要坐下，這變相就成了一種節奏。再比如你不能在周圍走動，只能坐在位置里面，這也是一個特色。
黃子華：還有一些限制可能觀眾沒有發現。我們突然間多了很多法律知識，比如在最終審那個案件時，如果主控官再復審案件，他不提某一件事情的話，辯方律師也不可以再提。所以大家看電影時會有一個疑問，就是為什么總是無端把一件事拿出來講，又不講完。他們講著講著又不講了，為什么呢？因為如果他不講那件事，我作為辯護律師，不可以再提那件事。只有他肯說，我才可以借題發揮。
那會有一個法律框架去限定一些做法。但就像君豪說的，這不一定是一些限制，而是會變成條件，讓你在里面想有什么辦法可以符合那個條件。比如我不可以離開那個位置，但我最后可以調轉頭對后面的觀眾席說。我當時還問了法律顧問可不可以這樣做，因為一般結案陳詞都是對著法官，最多對著陪審團。我們顧問律師就說，一般就不會，他還沒見過，但又不會犯法。那我就覺得沒有犯法沒有違規就可以啦，然后再配合心情，我就可以去做，就是爭??！
南都娛樂：《毒舌律師》有不少法庭戲，三位在接拍這部電影前，有沒有自己特別鐘愛或影響自己特別大的法庭類電影或電視??？
王丹妮：我有看《風騷律師》，也有看《法內情》《法外情》做參考。
黃子華：對我來說，我沒有去特別參考其他法律戲，我反而不停提醒自己一件事，就是在我印象中法庭戲會給人一種感覺：律師可能因為法律的章程和步驟會很嚴謹。但好多時候我在演的時候是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去真正演一個律師，你要做回一個人，你是律師同時也是一個人，不能因為這些法庭戲而變成一個機器人。我們不是專業律師，有時候會被這些程序嚇到，但我們要當自己是很專業的律師，某種程度上要凌駕那種感覺。
謝君豪：我沒有特別去找一個戲參考，法庭戲法官戲我自己也是很喜歡的。
黃子華：有沒有參考宋世杰呀？
謝君豪：沒有，因為那個是清朝。不過有一個關于法庭的戲我自己也是很喜歡，印象也很深刻。
黃子華：《十二怒漢》？
謝君豪：沒錯！就是《十二怒漢》，那個電影是1950年代的黑白畫面。舞臺劇香港最近也有做?！妒瓭h》是講十二個陪審員在里面講一個謀殺案，很過癮，當十一個人都認為那個人有罪時，有一個人認為他沒罪，他如何去跟那些人爭辯，怎么去說服其他人，我覺得這個戲很好看。那這個戲還有其它的版本，也是很過癮，我也很喜歡。如果說有個參考的話，在法庭里面看別人審案的過程我是看了很多，林林總總各種不同的被告、律師、主控官、法官等等，我覺得比看戲好看，給了我很多的樣本。
“說文解字”：金句句句入人心 演藝時時傳粵粹
南都娛樂：《毒舌律師》有很多觸動人心的金句，三位在演戲途中，有沒哪句對白直擊了你們的內心，讓你們很有感觸？子華在這部戲里面有沒有加了一些自己的臺詞？
黃子華：我自己最欣賞是其中一句“我這輩子最看不起這些‘契弟’，但原來發現，自己才是最大的‘契弟’”，我覺得這句話很發人深省。另外一句我想我們很多人都應該聽過，就是“長大了會成為自己最不喜歡那種人”。這種自我反省、這句話，我覺得是“林涼水”最大的醒悟。沒有這個醒悟，他不會去做其他應該做的事情。就算是對黃子華來說，有空反省一下自己，我都會（發現）有很多“契弟”的事情。就是這樣。
謝君豪：我自己最喜歡的一句對白，就是“我寧愿被人笑，也不愿被天收”。講完這句對白我就謝幕了，這句話很發人深省，大家也要在戲院里回味一下。
王丹妮：有好多金句。我覺得最后一場法庭戲里很多句都聽得我很揪心，但又很有道理。具體是什么，我覺得大家要自己去電影院看，因為不是想推薦一句，是很多句。
黃子華：是有一堆。
王丹妮：是很長一串，是句句入心。
南都娛樂：謝君豪已經將自己的戲劇工作室開到了廣州，黃子華現在也在出演話劇，王丹妮出道至今演的都是港片。三位覺得有什么好方法可以繼續傳播粵語文化？
黃子華：其實沒辦法不傳播粵語文化，因為我只會說粵語。我去試過演國語，但后面還是講回粵語。我覺得我（國語）講得還不錯，但是太慢了。
謝君豪：是嗎？國語很慢？
黃子華：是的，他說我到年老的時候，就可以用那個語速了，年輕的時候講話很快。
謝君豪：所以你講話真的很慢。
黃子華：一般一般，所有基本上我做任何表演都是在推廣粵語，我只會粵語。
黃子華（問謝君豪）：你戲劇工作室想開到廣州？
謝君豪：那個還在想，還在籌備中，還沒有正式決定。
黃子華（問南都娛樂）：那為什么你們可以拿到消息？那么厲害。
謝君豪：當時有說過的，前面有好多原因。我覺得粵語本身的節奏或韻味很獨特，是我們才有的，是從古漢語來的。比如說香港就很自然會去做粵語（作品），但廣東省或者廣州好像會少一點，是不是呢？
黃子華：我去廣州看過一套話劇，也是講普通話的。
謝君豪：是啊，但是如果粵語來說的話，我2016年那個時候去廣州做《南海十三郎》，哇，那個反響很好！觀眾會覺得很少聽到講得很地道的廣州話。觀眾也很投入。這個戲我做了幾十年，但在廣州做的那次反應是最好的。
黃子華：就是說你缺錢的時候，就去做《南海十三郎》（笑）？
謝君豪：不是這樣的，你要知道那次，做到我都生病了，因為觀眾反響太熱烈了，那觀眾反響太熱烈，你的內心就又熱了，那就自己做完。做了很多很辛苦之后就好像大病一場一樣。其實我們應該推廣粵語，應該更加發掘它的美感和韻味，很多時候我們講出來，就當是理所當然去交談，但其實粵語有自己的韻味和味道在其中，我們可以繼續去發掘。
黃子華：就是（想）做多一點關于粵語的事情。
謝君豪：沒錯。
黃子華（問王丹妮）：你要試一下用粵語走時裝嗎？
王丹妮：走時裝不用說話的。
黃子華：比如一個轉身（問）“好看嗎”？
王丹妮：我自己拍的戲都是講粵語的，但其實這次也只是第二部。
黃子華：那你真的所有（拍過的電影）都是粵語喔！
王丹妮：是的，所有都是，我覺得很幸運的遇到很好的演員和角色。
黃子華：恰巧梅艷芳是說粵語的！
王丹妮：我覺得有個好的作品給大家看，這對于演員來說是很重要的，那所以無論是什么語言也好，如果我繼續有港片或者其他的片去拍，我自己也會很開心的，這是一個小演員的心聲而已。
南都娛樂：《毒舌律師》里有一幕黃子華突然間說了段潮汕話，還說得很標準。
黃子華：你聽得懂嗎?我說的是福建話。那一段話，我是跟著香港一個著名編劇莊梅巖的爸爸學的，我寫了一段話給他，讓他讀一次，我跟著他（讀的）那段話死背了很久，King Sir說他講得很好。如果你是會聽的，并且聽得懂就好了。因為我以前有試過學了一段日文，我和日本人說過之后，也不知道在說什么。
謝君豪：如果你在中國人的面前說，他們會覺得你很厲害。
黃子華：但這段福建話我真的背了很長時間。我是不會的。
南都娛樂：但你說得很自然。
黃子華：哎呀，那我成功了。